细雪桃夭

花开时节再相见吧

「昱霖」故梦

陆昱晟×张万霖

霍公馆里陡然发出暴烈的吼声。

这在寂静的园子里太过分明,惊飞了门前的一只雀鸟。霍天洪捋了一把头发,使劲眨眨眼,右手从怀中睡着的娇媚女子的颈下取出,缓缓坐起身来。那吼声撕裂空气穿透耳膜在他脑海里炸开,中断了他的美梦,这让霍天洪有些不悦,身侧的女子倒是未受到丝毫影响,仍是那柔美的娇憨模样。

不用问,霍天洪也知道这一声怒吼的主人是谁。于是他披上一件黑色外套,穿着拖鞋缓缓下楼。议事厅里,两个兄弟吵的正欢,不过多是二弟在吼叫怒骂,老三正在尽力劝服他。霍天洪在主位上坐下来,示意二人不用理会顾忌,他只是来瞧瞧热闹。

见惊动了霍天洪,陆昱晟不得不走曲线救国的路,否则以张万霖的做派,还不知要闹到何时才肯罢休:“二哥既然如此坚决,我且问你,为何一定要杀那洪三?”

有霍天洪在场,张万霖的火气也敛去不少,不似刚才那般暴怒了:“为何杀他?老三,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吧!”

“还请二哥明示。”

“从劫土案到徐国良被刺案,洪三早该死一百八十次了,自从他来到霍公馆,我们三大亨就没安生过!”张万霖拍得梨木桌震了一震,霍天洪挑了眉,仍是没说话。

“我倒觉得二哥这话有失偏颇,这洪三来了以后,上海确实发生了不少大事,可归根结底,吃亏的是那沈青山,却不是我三大亨。”陆昱晟道。

“看来这个洪三很得三弟的赏识啊。”张万霖欺身上前,瞪大眼睛:“你很欣赏他。”

“我欣赏很多人。”陆昱晟微笑道,仿佛他坐对面的不是怒目圆瞪的张万霖,而是谁家俏丽可人的姑娘。

“我可没见你这么赏识过其他人。”

“那是他们不值得我赏识。”陆昱晟喝了一口茶,漫不经心地。

张万霖再次一拍桌子:“其他人不值得,洪三这个小赤佬就值得了?”

“洪三,还不错。”

霍天洪闻言手指动了动,身体侧躺着,依旧没有开口。张万霖蹭地站起身来,咬牙切齿道:“你这是引狼入室。”

陆昱晟将手臂放在沙发扶手上,脚尖虚虚划了一圈:“与虎谋皮尚且不惧,狼算什么?”

“他不仅是狼,还是只狡诈的狐狸!”

“狐狸除了狡诈,它还怕死。”

张万霖最烦他这副胸有成竹目中无人的派头,气急败坏道:“我说不过你,但是洪三,一定要死!”

“他不能死。”陆昱晟站了起来,不是怒气冲冲的,也不是慌张失措的;可他这一站,气势陡升,虽不至于咄咄逼人,但也坚决地表明了自己的态度。

若是换了旁人,早就退让三分了。可张万霖见惯了陆昱晟谈判时的模样,仅仅是这样的气势并不能压倒他,于是张万霖一字一句道:“他,必,须,死!”

两人的争辩又再次回归原点,谁也不肯退让。霍天洪知道陆昱晟素来稳重,做出这样的决定必然有自己的考量;可张万霖也不是个随便就能打发的主,他向来是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性格,若是此时逼的紧了,还不知要做出什么事来。若是以往,他和陆昱晟说的话张万霖哪怕不愿意也还会听着,可眼下却重拾了那股子顽固不化的倔脾气。眼看着霍公馆当差的人越来越多,霍天洪只好将此事压下,容后再议。



张万霖似有些不满,几日来不肯与陆昱晟讲话。

霍天洪有心劝解,张万霖每次都不依不饶地在他耳旁唠叨、吼叫,时间长了,霍天洪也就烦了。陆昱晟还算让他省心些,尽管张万霖日日摆着张臭脸,该有的问候陆昱晟是一句也没落下。

陆昱晟也不是没想过要和张万霖和解,但是症结未解,以张万霖的秉性是绝对不会罢休的。他又不能真的任由张万霖杀了洪三,若是一机而中便也罢了,如若不然,只怕打草惊蛇,为日后留下天大的祸患。

他隐隐有种预感,洪三绝不会比沈青山容易对付。

这样的人,用的好了是一把百发百中的神枪;用的不好,便成了勾魂夺命的无常。陆昱晟确信,自己的预感绝不会错。既然如此,他又怎能眼睁睁看着码头事件重演?



张万霖不是不晓得厉害,可陆昱晟这样保洪三,让他觉得很不舒服。以前他们不是没有过争吵,最厉害的时候甚至拳脚相向,结局大多都是张万霖妥协,但陆昱晟也不是全然没有退让过。

为什么这次,冷战到如此田地,陆昱晟仍旧不肯退一步呢?他越是这样不计后果地保全洪三,张万霖就越是要杀了他。

这已经不仅仅是一个决定,而且一次宣扬自己存在的机会。他想看看,在陆昱晟心里,他张万霖究竟有多少分量,值不值得陆昱晟冒一次险,答应他杀了洪三。张万霖杀人如麻,可他不是没有脑子,否则也活不到现在。洪三能结交沈达,攀上于梦竹,自然有他的本事在那,可张万霖不害怕,他从来都是让别人怕。

所以他等着陆昱晟来跟他妥协。



张万霖一连等了半月,陆昱晟每次见他都会点头问好,吃饭时偶尔会帮他布菜,和以往的相处并无不同,这让张万霖觉得他们之间的冷战都是自己的错觉。

手底下的人建议他一不做二不休把洪三给做掉,张万霖不愿意。他现在之所以坚持杀掉洪三,早已不是当时的目的了。陆昱晟的态度让他如鲠在喉,若非得到他的支持,张万霖绝不会动手。

陆昱晟却铁了心的要拉拢洪三,甚至还提出想把洪三安排到自己身边做事的想法。



张万霖的心情,从他和陆昱晟冷战的第一天起,就没有好过。他变得易怒、暴躁,也愈发沉默。多数时间去霍公馆吃饭,也都冷着一张脸,很少说什么。霍天洪看在眼里,他深知二位兄弟的脾气,也没有劝阻,只多叫他们来家里吃饭,见见面缓缓性子。

好几次张万霖喝醉了酒,在外面惹出不大不小的风波,也都是陆昱晟叫人出去摆平的。霍天洪见状,询问陆昱晟为何不主动与张万霖求和,陆昱晟却摇摇头,说求不得。

不是不愿求、不能求,是求不得。

可张万霖整日疯癫取乐,不管不是办法,霍天洪劝过了骂过了依旧不得法,又不能当着兄弟的面把张万霖打一顿,无奈只能打发陆昱晟去张大帅的府上瞧瞧劝劝。



陆昱晟去张府的那天晚上,上海下起了小雨。

滴滴答答,朦朦胧胧。

陆昱晟迈进大门的那一刻,心里异常的平静。这次张万霖是铁了心想杀洪三,实在不行从了他的愿也没什么不好。

哪怕日后留下了天大的祸患,也还没到山穷水尽的一天。

他刚穿过庭前,浅色的长袍被雨水晕湿小片,便听到张万霖暴烈的吼声,中气十足、怒气十足。

“二哥这又是在哪里喝醉了,回来发疯?”陆昱晟弯腰坐下,用茶壶倒上一杯水,腾腾的冒着雾气。

雾气很快被小雨剪灭了,张万霖扑掉茶杯,冷冷地瞥他一眼:“我在我家里发疯,就不牢陆先生费心了。”

“二哥说的哪里话,”陆昱晟重新续上一杯:“三弟特地赶来赔不是。先前我态度不好,冲撞了二哥,还请勿怪。”

张万霖冷哼了一声,抱着酒坛子继续喝。陆昱晟没再阻止他,拂衣坐在台阶上,夺过张万霖手中的酒狂喝了一阵。辛辣的酒液顺着嘴角流进脖颈,染湿了胸前的浅袍,和雨水相互交融。空气中弥漫着酒雨的味道。

“你若是真的觉得洪三该杀,便杀了吧。”

“你不拦我?”

“不拦。”

陆昱晟抱着酒坛又喝了一起,坛中酒已见底,他缓缓抬起手指,抹了一把下颌。

“拦不住,也不该拦。”

张万霖醺醺然满身酒气,醉意却被雨水带去了三分,他面色微鸵,定定地看了陆昱晟很久。

“我杀过很多人。”他说,“我知道他们当中大多数人不敢找我报仇,但总会有人来。这世上多得是不怕死的蝼蚁,谁晓得有那么一天运气来了,就做成了呢。我不怕死,混黑道的人都不该怕死。”

“我很早以前就知道自己总有一天会死。”张万霖继续道:“可人活一世,尤其是我们这个身份,谨慎也好、稳重也罢,总得做几件舒心的事儿。我看洪三不顺眼,觉得他该死,我就想杀了他。我知道你不同意,可你越不同意,我越是要杀了他。”

“我既然肯做,就不怕付出代价。若是事事都瞻头顾尾贪生怕死,我张万霖此刻也不会坐在这了。”

“你不会死的。”陆昱晟扔掉酒坛,转过头来:“算命先生算过了,二哥是长寿命。”

陆昱晟不知道算命先生说的对是不对,但是他知道,只要有他在,张万霖绝不会死。



张万霖最终没杀死洪三。

不是因为他不敢杀,而是他不想杀了。

一开始他的确是出于全局考量想杀了那个狡猾的小子,后来是在和陆昱晟赌气。现在,陆昱晟服软了,他便也退一步,不杀了。

说到底,洪三没有哪里得罪了他,也没什么做的不得体的地方,也许有,只是他不知道。但那已经不重要了,重要的是,他现在认可陆昱晟,觉得陆昱晟说的对,有道理。洪三的命就可以留下。

在张万霖一声的记忆中,那是他和陆昱晟的最后一次争吵。后来,一直到他们去了香港、纽约、伦敦,去了很多很多的地方,见了很多很多的人,陆昱晟也从没有和他这样吵过。

张万霖时常会想起那个细雨如丝的晚上,空的酒坛扔在地上,陆昱晟坐在他身边,浅色的袍子被雨水淋湿了。

陆昱晟的味道,酒的味道,混合着雨水的味道,顺着呼吸流入他的肺里。如故梦千寻。

再也没能忘掉。


而洪三,果真如陆昱晟所料那般,奔赴了他的远大前程。



--END--


-一切都是脑洞,和剧情有出入

-大佬和先生的互动贼有feel

-路过的朋友奶我一口

-再次取名废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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